【狂飙/响欣】｜打捞
一些响活着时候的日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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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到出警通知的时候，李响刚往嘴里送了第一口面。
“得。”李响猛塞了几口，烫得难以下咽，随后撂下叉子，遗憾地看了一眼他的晚饭，“等我回来再收拾你。”
而后拿上椅子上的外套，风一样的走了。
询问围观群众，寻找目击证人，收集有效信息，李响拿着笔和本专心记录着。
“安欣！安欣呢！”突兀的喊声响起在现场，李响望向来人，神色一凛。
老者的声调逐渐拔高，李响看着不远处的背影，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。
“局长叫你呢。”李响拽了拽安欣的胳膊，却被甩开，只好自己答应着跑了过去。
李响敬了个礼，站的笔直：“报告孟局，安欣正在维持秩序，我和他一组，您有什么指示。”
孟德海望了李响一眼，吩咐手下人：“给他穿上衣服。”
李响答应得响亮，赶紧穿上打捞服，下水作业了。
李响坐在后座，有些局促，自己身上污浊的河水和汗水混合，他生怕弄脏了安欣的车。
“你看你还非得管我。”李响尽量让自己坐的范围小一些。
“我们是搭档嘛，我不管你谁管你。”
李响往前坐了一半，试探性地问道：“刚才孟局给你在大伙儿面前表现的机会，多好啊，你怎么不上啊？”
“我为什么要在大伙儿面前表现。”安欣目视前方，说的理直气壮。
李响靠着椅背，开玩笑地说：“有靠山就是不一样哈，豁达。”他停顿片刻，自嘲的挤出一句：“不像我。”
安欣看一眼后视镜，说道：“我这人不要求进步。”
李响没有接话，他抓着身上的大衣，这是上岸的时候，孟德海给他披上的。刚才是他从警这么多年来，离领导最近的一次。
能够和局长介绍自己，听局长亲口肯定自己的工作，对李响来说，已经是难得的机遇。
他虽不会为了晋升使用手段、曲意逢迎，但是在遇到这种机会的时候，他也会牢牢抓住。他出身市井，同村人形容起来，用的还是“他家祖坟冒青烟”这样的话。
他努力的离开那个地方，为自己，为将来，他要在这里站稳脚跟。
李响把视线从热闹的街道移开，看向开车的安欣。
虽然安欣从来没有用背景压过别人，但是谁不知道，他背后的两座大山是谁。说话做事，都得掂量着小心。
李响自调来公安局就是和安欣搭档，出任务时难免聊上几句，两个人年纪相仿，性格也投缘。很多时候，他觉得安欣就只是安欣。
但在某些时刻，比如现在，他会想起他是局长的养子，烈士的遗孤，遥远的队友。
刚才他不是没看见张彪的脸色，也假装没听见那几句酸他的话。
露脸的机会谁都想要，但是安欣轻飘飘的就挥掉了。
说得好听是安欣轴，不想靠关系，但也得要有轴的资本。
他也不止一次，明明暗暗的听到过流言，有人说他攀着安欣，是想借他上位。
甚至还有人找到李响，让他帮忙让安欣递个话。
李响瞅着安欣的背影，这家伙最是怕麻烦不过了，和大家都保持着友好但疏离的同事关系。
李响自己没有这样的心思，也没有让安欣为难过，都是自己就给拒了。
和安欣相处下来，他发现安欣非常纯粹、执拗，认定的事情贯彻到底，违反原则的行为一点不沾。
难得相投的一颗赤子之心。
都是意气风发的年纪，李响也有自己的抱负，他是想干实事的。
李响收敛心神，路边大排档的香味飘了过来。
突然传来一阵声响，李响忍了忍没憋住，大笑出声。
“这个，出来得急，没吃饭的嘛。”安欣一只手摸了摸肚子，不好意思地解释着。
“那怎么说，咱要不然路边停下吃点儿？”李响扒着副驾驶的座椅问道。
安欣看了看外面，又看了看李响：“你身上都是湿的，吹了风要受凉，还是先送你回家吧。”
李响低低地应了一声：“哎，也是。”
“你家有吃的不，我对付一口就行。”安欣突然说道。
李响一拍大腿：“有啊，有，当然得有了，那就上我家吃去。”
“我记得你不住宿舍是不？你给我指指路。”
李响伸出手：“我家就在单位附近， 你往单位方向，沿这条路一直开，到第二个路口左拐，一会儿就到了。”
“你先随便坐，我去把衣服换了。”
“好嘞，你快去。”安欣坐在沙发一角，抬眼打量了一下李响的家，他这是第一次来，之前只听说李响不住在单位宿舍。
李响拿衣服进了卫生间，空气里是干净清新的味道。
家具并不多，厨房门敞开着，借着光线安欣看见贴满东西的冰箱，
小小的客厅，却干净整洁，沙发上倒扣着一本书，边几上也放着两本，应该是闲暇的时候李响会坐在这里看书。
安欣拿起李响正在看的那本，转动手腕看到《活着》。倒是让他颇为意外。
“响，你也看这书啊？”安欣忍不住翻了几页。
“哪本啊？”李响闻声走了出来，边走边扣衬衫扣子。
安欣瞥了一眼，胸肌腹肌都有，不愧是天天晨跑锻炼的人。
“你说这本啊，这几天回来得都晚，要不早看完了，都有点儿忘记看到哪了。”李响走过来，就着安欣的手看了一眼，然后走向餐桌。
干净的洗衣粉味道。
安欣放下书，仍旧翻到李响看的那页：“我已经看完了，时代和个人造就的苦难。”
“苦难之下，朴素、美丽、坚强的灵魂。”李响把水杯递给安欣，“想吃点儿啥？”
安欣冲餐桌扬了扬下巴，笑道：“不是吃那个吗？”
李响看着被自己抛下的“晚餐”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；“一个人不愿意做饭，就随便泡了个面。”
“我也很简单啊，我也吃泡面就行，反正我回去也是吃这个。”
李响已经走进了厨房：“那哪儿成啊，还多亏了你送我回来呢。这冰箱里也没多的菜，辣椒炒蛋能吃吗？”
安欣跟着走了进去：“可以的，我不挑食。”
“我看看，这还有几个土豆，哎哟这个发芽了。”李响把一个土豆扔进垃圾桶，“土豆我看看咋烧，也没点儿配菜，煎土豆行吗？”
安欣真挚的点了点头：“土豆怎么烧我都爱吃，只要是熟的。”
李响好笑地看了他一眼：“这会儿烧饭可能来不及了，下点儿面条行不？”
安欣笑意堆了一脸：“面条怎么烧我也都爱吃，只要是熟的”
“你等着吧，很快。”李响挽起衬衫袖子，忙活了起来。
李响露出一截手臂，又直又长，干起活来隐隐用力，偶尔暴起几根血管。安欣靠在冰箱边看他做饭，突然感觉很像个痴汉。
安欣轻咳一声，李响回头看了他一眼：“你杵这儿干啥，我这不需要你帮忙，你去坐着等吧，马上就能吃饭了。”
“好，你忙你的。”安欣转身准备出去，视线突然被冰箱上的纸条吸引了。
“鸡蛋，3颗。芹菜，10月2日购买，哎这可过去一个多星期了啊。”安欣指着冰箱上的字，瞪大了眼睛。
“知道，这不是没给你吃吗，刚扔了。”李响挑了挑眉。
“这是你的备忘录啊。”安欣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，“我看看牛奶过期没，哎哟，就是明天过期。”
“那你拿出来喝吧，垫垫。”
安欣打开冰箱，拿了两盒牛奶出来。他插上吸管递给李响，李响手上正拿着锅铲也不好接，“你放旁边吧，我等会儿喝。”
安欣直接送到他嘴边：“你喝吧，我拿着。”
李响看着他真诚的眼神，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：“你别说，还真是渴了。”
安欣自己嘬着一盒，手里还举着一盒，李响看着觉得有点好笑：“行了，还差个面条就开饭了，你先把菜端出去吧。”
安欣晃了晃被自己喝完的牛奶，扔到了垃圾桶里，然后端着菜走出了厨房。
等李响端着面条出来的时候，正撞上安欣抓着土豆往嘴里送。
安欣咽下土豆，不好意思地说：“太香了，没等你我就吃上了。”
“饿了就吃。”李响拿好筷子，一起坐了下来。
“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，我还以为跟我差不多呢。”安欣吞下一口面条，又去夹土豆。
李响看着好笑，把土豆换到了离安欣更近的地方。
“我很小就自己生活了，没有钱天天下馆子，光吃方便面也不是事儿，就自己捉摸着做几个菜，没想到味道还过得去，可能也有遗传吧，我印象中我妈做菜也很好吃。”
安欣停了筷子：“阿姨她……”
李响看着眼前的菜：“去世了，生病。”
“对不起啊我不知道，我不是有意的……”安欣没听到过李响这段过往，有些慌了神。
“害，也不少年了，我现在也看得开了，走了也许减轻了她的痛苦，我妈这辈子没过过什么好日子，只可惜她没等到我孝敬她。”
安欣夹起一块土豆放进李响碗里：“她看到你现在这么优秀，一定会很欣慰的。咱们留下来的人，要过好自己的日子。”
李响快速眨了几下眼睛，笑了：“是，多吃点。”
“你这土豆怎么做的啊，外焦里嫩，太香了，我从来没吃到过。”安欣放下饭碗，打了一个饱嗝。
“也不记得最开始是哪里看到的了，把土豆切小块煮一会儿，裹上油搅拌，再放到锅里煎，很简单的，不需要技巧。”
“你叫我这种厨房白痴来做，可能就是几块黑糊糊了。”
言罢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。
“那你回宿舍都是吃什么呢？”
安欣靠在椅背上，双手交叠在身前：“有时候快餐，有时候泡面，大部分时候吃食堂，反正不开火。”
“那你要是没人一起吃饭，可以上我这儿来。”
安欣乐了：“方便吗？”
“有啥不方便的，我也都是一个人。”
安欣看了看李响家，餐边凳只有两个，橱柜里碗筷数量也不多，陈设很简单，不像是经常有访客的样子。
“之前听你说不住宿舍，还以为你是有对象呢。”安欣侧头看了看，阳台上只晾着李响的衣物。
“哈哈哈，哪儿啊，我是之前在双桥派出所的时候就住在这儿了，这房子是租的一朋友的，租金给得很低。后来进市局，离得也近，我就懒得搬。”
“哦，那我一定常来打扰。”
“欢迎欢迎。”
从那天之后，碰上休息日，安欣总爱往李响家跑。俩人一起搭伙吃个饭，谈谈案情，讨论书籍，有时候也和楼下的小狗玩上一阵，甚至连李响家隔壁的大妈都能在楼道碰上他的时候打一声招呼了。
多年后，安欣回忆起那段日子，感觉就像是有了一个家。
一个梦一般的港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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